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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升民:我与广告20年    

黄升民:我与广告20年

  在《国际广告》社长刘大师的率领下,我和广院广告学系的老勾、大段、小小、阿张,还有上海师大的金老师等人苦哈哈地整理资料,为即将出版的“中国广告20年”专刊忙前忙后。就在这个时候,《新周刊》的社长孙冕从广州来电话,要我写一篇题为“我与广告20年”的个人式的杂感文章。我说,我有公务在身,不能一仆二主。但是,孙社长以潮洲老农特有的恳切态度,苦苦劝诱,声言,个人杂感,与《国际广告》的资料完全没有冲突。我心太软,心太软,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我与广告20年。这好象谁都可以写的题目。好吧,抖抖丑,博大家一笑。
  首先,我声明,我不是一个广告人。如果一定要冠以什么人的话,我自称是一个“宣传人”,当然,也不是宣传部的人。72年17岁到报社工作。5年后到北京读书,专业就是新闻编采。27岁大学毕业,到电视台工作4年。然后自费留学。然后回国,在大学教广告。从参加革命的经历来看,新闻单位要比广告经历长一点,所以,称宣传人合适。第一次接触广告是在1979年。有一天,同屋的同学神秘兮兮通知我,今晚电视台要播广告。于是,我和大家早早围坐17寸的黑白电视机前。新闻过后,广告来了,几个少女,扭腰扭屁股,好象是什么牛仔裤之类。大家也很兴奋。记得当时那个同屋的同学大声问我,怎么样,神啦!这个同学叫罗明,现在是中央电视台总编室主任。
  79年真是一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我第二次邂逅广告是在西单的“民主墙”。当时,西单墙可以说是中国的政治晴雨表。大字报、小字报满墙。后来,北京政府以整理交通为由,把民主墙移往月坛,原地变成商品广告栏。就在政府的公报边上,我看到了一张小字报,写道,“为什么要将重要的民主之窗换成了这么无聊的商业广告广告,滚蛋!”。
  可以说,当时的我对于广告,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感到新鲜,但总是有距离感。79年广告重归社会,不但没有鲜花和掌声,还招风惹雨,让许多前辈费了很大努力才能正名。当然,这也是后话。
  大学毕业以后,我去电视台搞少数民族节目,在青藏高原跑了两年多,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广告。那个时候电视台的广告部也很不起眼,在真武庙二条的一栋灰楼里。有一次我为湛江佳能送广告去了一趟,看到有几个大妈在整事。当中一位还问我,你想要A段还是B段。我说随便。这位大妈我后来搞清楚,她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央电视台第一任广告部主任,叫刘瑾如。
  我对广告发生兴趣,也纯属偶然。86年去日本留学。当时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学广告。到底学什么,我也感到困惑。我在东京呆过两个大学,头一个是东京大学,我不大喜欢那里的气氛,第二年就转到一桥大学。这是一所在商学和经济学方面很有名气的国立大学,出过不少名人。老好人大平正芳,满嘴胡言的石原慎太郎,都算是我的校友。我的老师叫山本武利,在日本新闻学、广告学界颇有名气。我是他的开门弟子。有一天在他的研究室里闲聊,他问我打算主攻什么领域,我说,“老师,我也没有搞清楚呢,您说吧。”他想了想,忽然问道:“101真的有效吗?”我愣了一下,随即答,“有效,据说往葫芦上一抹就能长毛。”当时的日本正流行101生发精,不少留学生在倒这个玩艺。“我要是多带几瓶倒一下,就不用打工了。”我随口一说。老师笑了,我也笑了。笑过之后,山本老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黄君,做学者有地位,受尊重,但是生活很清苦。做商人,有钱过日子,但是没有地位,不受尊重。你想过好日子,又想受人尊重,最好做学者模样的商人,或者是商人模样的学者。”“有这么样的学问和学者吗?”我问道。“有啊,广告嘛”。他诡秘地一笑,不说了。其实,这是一段师徒日常对话而已,但对我印象很深,从此,我就开始认真琢磨广告了。坦率地说,我学习广告并没有抱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崇高的理想,顶多就是为了吃碗饭而已。所以,每当我看到一些广告人写的自传,为了一个创意寻寻觅觅,出生入死,真为自己的俗气感到无地自容。
  90年底我回到北京,当时有两个选择,回电视台或者到北京广播学院任教。我选择了后者。为什么会选择后者呢?至今还有不少人问我。其实,答案很简单,这叫“稀缺资源的最优配置”。对于人生,金钱和时间都是“稀缺资源”,金钱好歹可以通过某种努力得到,但是,时间只是过一分少一分。做教师,收入可能不上算,但是,拥有时间资源。另外一点,我不是不喜欢电视行业,但我也知道,电视行业也是吃青春饭的。在电视台年纪一大,手脚不灵便,样子不上镜,除了当官就没有别的出路。我出去几年,如果还回电视台,要和年轻人争饭吃,所学的东西用不上,这值得吗?当然不值。另外,还有一点,我认为广告业对于当时的中国,是一门新兴产业,隐含着无限商机。
  我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回国不久,就有熟人找上门来了,听说我在国外学的是广告,要我出山给他们搞创意。我反复辩解没用,只好将错就错,穿上东京带来的西服行头跟着他出门了。客户是江西的一个药厂,要做咳嗽药广告。我真做了一个“创意”,用了,熟人马上给了我两百元。天哪,这比我当年写稿子来钱来得快多了!我很激动,告诉教研室的同事老勾,他笑了,告诉我当时北京业内创意退稿费的价码就是两百元,留学生同志,你上当了。我为此事质问熟人,为什么要“杀熟”,他也笑了,新公司第一笔生意,多多包涵。他旋即委任我为该公司的“策划顾问”,还白送名片。这个公司的顶头上司就是后来在广告界叱咤风云的女士谭希松。类似的事情,不少。不久又有一个朋友找我,要我给一个电视广告配音。“用你的广东话,就一嗓子,蓝带啤酒,给二百元!”。
  90年代初期的广告业,有点象淘金时代,不少的朋友也卷进了这股狂潮。91年我回广东,遇《新舞台》的主编孙冕、《羊城晚报》记者莫丹涛等80年代的文学好友,一说,大家殊路同归,全都在弄广告。孙冕是明搞,正和三九胃泰打得火热。莫丹涛是暗搞。但是,从去年起,莫丹涛也开始明搞了,出任《羊城晚报》的广告部主任。应当承认,在广告方面,孙冕对我的影响很大。在84年,我还是一个淳朴青年,他已经启发我下海“背捞”。“有泰国天然橡胶避妊套,拿北方卖去,一个赚五分呢”。91年一见我就说,“还说什么文学呀,做广告广告,买车买房!”。我开始还有点酸气,想给他们灌输点科学,可是发现不灵。结果我反倒和他们沆瀣一气,学会了“侃”创意。
  在90年代初的那几年,这个“侃”字还真有点用。记得有一天,又被朋友拉走了,同行还有几个京城报纸的“名记”。客户来自自常州,号称拥有亚洲最大的水鱼养殖场。那年正好马家军和什么鳖精吹得神神忽忽。客户也想做水鱼粉的胶囊,要我当场出创意。我说,容我想想,调查调查。大家说,不用,不用。留学东洋,喝的鳖汤比白开水多,随口来一个再开饭。四五双眼睛瞧着我,就等我出创意饭票。我想了想,把笔帽摘下,问水鱼场长,做的是水鱼粉胶囊吗?对方说,是的,胶囊。我说,有想法了。我把笔帽攥手心里,一边慢慢摊开手掌一边说道:“寒冬来了,送你一个王八弹”。大家哈哈大笑,都说好创意。于是开饭。乘着酒兴,我向水鱼场长提议,把集团名称改一下,“就叫王八集团好了。还可以树一面水鱼旗”。周围的“京城名记”乐得喷饭,都说这个创意又值十几万。过了几天,朋友来电话说,那个创意吹了。王八弹还行,王八集团可是骂人了。场长和董事长一通话,品出味来了。我至今认为,这是个好创意,绝无骂人之意。他们不识货,遗憾。
  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侃创意”呢?出于商业机密,不好说。当然,规规矩矩的调查、策划和创意也不少。我从两个方面的实践中学习到很多东西。所以,我每逢给学生讲广告策划课,第一节就要他们学习毛主席的“用革命的两手,对待反革命的两手”,要他们“在诸多的矛盾之中努力寻找主要的矛盾,又在主要的矛盾之中寻找矛盾的主要方面”。市场营销也罢,广告也罢,的确需要漂亮的过程,美丽的包装,但是,其核心,就是能动地适应环境变化,手段要有用,结果要有效。90年代后期,广告市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规范化作业”成为大家的口头禅。我也从“侃创意”下岗了,规规矩矩地做学问,做研究。这几年最得意的是,我和广院广告学系的同事为广告界做了几项工作:第一项,每年提供一套“IMI消费行为与生活形态年鉴”。做年鉴的动机,始于“侃创意”。早年为了说服客户,你要想点巧妙的构思,今天这可不灵了,客户进步了,需要你对市场的分析和判断,需要你为创意提供一个扎实的战略概念。换言之,以前所面对的是身着西服,满面旧社会的乡镇企业家,现在更多的是满嘴洋文数字的“MBA”。所以,我们急广告人所急,为他们提供城市消费者衣食住行的基本数据。做创意,做策划都有用。第二项,从95年开始做所谓媒介产业化研究。媒介是老大,要你研究么?很多朋友对我说过这样话。但是,我不以为然。老大也有发生变化的时候。它要扩充自己的地盘,巩固自己的实力,就必须考虑市场,研究经营。果然,这两年媒介变化大了,市场竞争开始了,我们的那个曾经遭受批判的“产业化”提法,现在成了时髦,用北京土话说,臭了大街。第三项,就是中国广告20年历史资料的整理。动议是《国际广告》刘大师提出来的,我们都说好,就卷起袖子干了起来。现在才发现,麻烦大了,资料庞杂,工程浩大,把大家的精力都牵扯进去了。特别是课题组的担纲大段,原来一介弱女子,现在练就得铜皮铁骨,火眼金睛,说话老冲。压力大,脾气就大,医书早有类似的记载。
  98年,我以访问学者身份回到东京,在一桥大学回炉。我又见到了老山本。他虽然涂了不少101,但效果不显。头发不但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白。自我以后,出了不少师弟师妹,而且都戴博士帽,冲我呲牙咧嘴。我一见老师,满面惭愧,慌不跌把最近出版作品一一摆到桌上,真有点象乡下的小侄儿拜见城里的大舅。老山本见状,呵呵笑了,说我这个商人学者做得还不赖。临别,他给我一句赠言:“学海无涯,中日共通。不过,搞广告学的研究,更要小心。看上去水浅,最容易淹死人。”
  研究广告学,看上去水浅,最容易淹死人,这话说得在理,我最近老琢磨。想想这些年,好象呛水露怯的事真不少。比如在论文、授课里记错人名,搞混事件,常有。这算小毛病。两年前第一次参加工商局组织的全国公益广告评奖,回来后为评出的金奖向学生显露,突然有学生反问,听说,那是一个剽窃的作品,您不知道?我顿时语塞。身为教授评委,学习不够,这可露馅了。然而,最令我刻骨铭心的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今年三月接到《广州日报》来函,邀我参加本年度的报纸广告作品评奖。我72年高中毕业参加工作的单位就是《广州日报》社。“母社”邀请,我马上响应,4月初评,我作为论文组成员参加评选。4月中旬颁奖,我也如期到会。颁奖那天,我想,既是小辈,又是新人,可以放心吃喝,没想到报纸广告委员会的梁秘书长突然宣布,要我为电脑类获奖作品颁奖。上台一看,黑压压的一片,好吓人。压住心跳,慢慢念来。“铜奖,IBMRS/6000服务器形象系列”,6000好象多念了一个0,成60000了,不妙。接着是银奖,再又是金奖。全场注意。我一看,标题老长,照念。“金奖,IBMAS400Hand”突然发现,还有一串字符:WritingCampaign”,心中一哆嗦,这回坏菜了,把广告标题当作机器型号念了。打住,改念送奖单位。硬着头皮握手,颁奖。晚上回到住处,有朋友来电话,“黄教授,今天颁了个H-A-N-D奖,露大怯啦!”。
  咳,我与广告20年,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广告业,发展迅猛,日日进步,一松劲就要掉队。所以,我最近又增加了一些新的学习内容,比如走台步,比如念人名地名,比如握手祝福等等。
  学到老,做到老。宣传人与广告人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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