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英国有位诗人曾如是为格子呢(Tartan)歌功颂德：“市集为它而旺，勇者为它而死，敌人为它而来，英雄为它而战。因它之名而心生崇敬，因它之荣而举杯共饮。”然而，这位诗人不曾想到，几百年后的今天，格子呢已不再只是英伦岛人敝帚自珍的玩物，而成为英伦风格最清晰可辨的标志，进而成为全球性的时尚话题。Burberry，Pringle of Scotland，Daks，Aquascutum哪家不是历史逾百年的英国名物，都以格子图案为自身的英伦血统验明了正身。它不仅只是一个红遍全球的时装图案，它更映射出了英国时尚的精神本质，并见证了其百年历程中的最高潮。

　　Pringle of Scotland的设计总监Clare Waight Keller毫不讳言自己所服务的公司“是当今世界历史最悠久的奢侈品牌”，距离Robert Pringle先生在苏格兰小城Hawick建立该品牌之时，迄今已有193年。Tartan便起源自苏格兰。苏格兰的Tartan如同每个部族的“国旗”，他们不用日日注视着它冉冉升起，只需穿着在身，便绝对不会跑错了彼此的营寨。这可能是苏格兰继高尔夫球和威士忌后，风靡全世界的又一大宝贝。

　　虽然Tartan只是一些横线和竖线相交的简单图形，却变化多端，稍稍改变线条的粗细和配色方案，便拥有了完全不同的风味。那些英国老牌之间的竞争关系就好像昔日剑拔弩张的苏格兰高地部族，用从不改变的格子图案，无需让巨大的logo说话，便能分清自身品牌的渊源。Burberry是浅棕底色加上白黑红线条的组合；Aquascutum是黑棕黄三色的均粗线条的组合；Daks虽然也是以浅棕色打底，却是更简洁的黑红两色均粗线条的组合；Pringle of Scotland却不为这些色彩所囿，以独步天下的菱形示人。当然，08秋冬的格子图案也绝不少见，无论是Dsquared，D&G，Y3，Alexander McQueen，Vivienne Westwood Red Label还是更年轻的House of Holland都没少在Tartan上动脑筋，煞是变化多端，只是少了那些老牌在城头扯起大王旗的派头。

　　在英格兰人看来苏格兰就是蛮夷之地。格子图案渐渐走出寒冷的北部，走入主流英国人的生活，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即便是那些今天以格子图案闻名的英国老牌，也并非自品牌创立伊始便确立了格子的标志性地位。Clare Waight Keller坦言：“Pringle菱形格子的发明是当年为温莎公爵做毛衣时的一个意外。”而Burberry最早使用格子图案的时候，还只是用作其标志性风衣的衬里。Daks更是在1976年才迟迟把格子奉为上宾。

　　英国皇室对这股潮流无疑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温莎公爵之于Pringle的菱形格子已是佳话一段，更早的维多利亚女皇更是苏格兰风格的忠实拥趸。其夫埃尔伯特亲王甚至自己动手设计了一款命名为Balmoral的格子图案，并钦定为“皇室专用”。于是，采用格子图案便上行下效地成为了英国人的风尚。那些百年英伦老牌为自己找专用格子图案的做法顿显“老派”而又正宗，更是如“防伪标记”那般好用。于是不再有人把Burberry和Aquascutum的风衣混为一谈，Pringle的毛衣与羊绒制品也得以鹤立鸡群。至于Louis Vuitton用Monogram防伪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谁也想不到原本并非从单纯审美出发的特别图案，竟然会成为刺激消费的欲望符号。但是几乎所有的英国老牌都不会大肆张扬自己的格子图案多具影响力，只是低调宣称他们始终执着于品牌更意蕴深刻的源头。身为时装界金童的Christopher Bailey永远都是那么一句：“我是不重要的，Burberry才真正大过天。”他非常认同Burberry 150年的历史，觉得其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于格子图案，而是Thomas Burberry先生为适应现代生活方式而不断创造新衣的创新精神。而Clare Waight Keller也认为格子图案经过明星们的演绎而走红，只是自然而然的事，Pringle实乃“在拓展新观念方面，最具创新精神的品牌之一”。

　　但是这些英国老牌也确实一度失去了创新的能力，他们的格子图案和他们的客户群一样变得越来越老。Burberry是他们中最早做出改变，也是最早获益的人。深入挖掘格子图案所代言的“英国性”是让他们重回跑道的关键所在。

　　“我想要重新拾回Burberry的英式传统，想要找到非常英国的视觉语汇，”Christopher Bailey说，“它可能是嬉皮士风格?少数民族风格，和在历任音乐运动中年轻人的穿衣风格。”于是，他为Burberry加入了许多源于20世纪60年代“Swinging London”时期的酷劲。接手Daks的Giles Deacon则更侧重英国式的简约剪裁。而Pringle的Clare Waight Keller给出了更为直观的解释：“我喜欢英伦风格中的折衷精神。每一季我都会放一点进去，这很重要。无论是给夹克配一件颜色出人意料的羊绒毛衣，还是在非常优雅的套裙里配一件T恤，总之一定要有让人惊喜的元素。”这下连媒体也在惊呼：“Pringle会是下一个Gucci吗？”?Burberry和Pringle的成功也给于了其他英国老牌以希望。Aquascutum把成功将Pringle再度带进潮流的领航人Kim Winser挖了过来，以期魔法再次灵验。“Burberry成了市场的领导，因为他是先行者。Aquascutum会难很多，当然不是说它干不了。”Kim Winser除了启用优秀的设计师Michael Herz和Graeme Fidler让Aquascutum在伦敦时装周上大放异彩，今年秋冬还推出了限量的vintage专线，显得野心勃勃，“神奇?优雅?高级的英伦传统，是一跃成为具有全球影响的奢侈品品牌的配方。它并没有被用光，也没有被开发穷尽。”

　　当英国老牌在维持其传统并锐意进取的同时，那些白手起家的英国设计师却又重新回归真正的英伦传统。不得不承认，没有他们的努力，存活了上千年的格子图案也很难在短短的几年间一跃成为酷的象征。Vivienne Westwood是其中的先锋，当她玩遍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街头装束后，反倒开始与苏格兰最传统的格子呢作坊“Harris Tweed”开展了紧密的合作。在她看来这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原创的设计，于是她开始索性肆无忌惮地“抄袭”最具传统的英国元素，“这里我使用’王权‘这个字眼——传统大英帝国的象征……我意识到习俗造就异端。”从她开始，Tartan成为“异端”的象征。后来跟风的“异端”中，不乏川久保玲?山本耀司和Alexander McQueen这些煽风点火者。

　　V&A博物馆的策展人Claire Wilcox认为，Burberry后来的成功离开不Vivienne Westwood对Tartan的应用。但问题也同时出现了，Tartan再加上Kate Moss的演绎，使得Burberry一度成为足球流氓的最爱。曾几何时，Burberry的形象危机闹得沸沸扬扬。但其CEO Rose Marie Bravo对此的回应可视作英国老牌如今普遍的从容态度：“奢侈品正变得越来越触手可及。奢侈品和大众市场，以及阶级间的界线正变得越来越模糊。”而格子图案与英国时尚本身，也是在漫长的演绎过程中，逐渐摆脱了传统与现代，经典与前卫的冲突后，才达到了今天空前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