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问题不在于音乐生态，而在于整个时代。
电话里那头忘了关
从头看你的演技吗
明白到我往日曾送
给你如垃圾吧
曾经要你迷途知返
然而当耳边风对吗
其实听你说话难分真或假
我们这种关系 如履薄冰很可怕
再行前 会跌进深海好吗
营救吗 遗弃吗
仍原地空想这对话
......
25岁的梁毅彤在直播间里勉强唱完了这首他的原创歌曲，并为感冒向观众道歉。
但其实可道歉的观众寥寥无几——包括我在内仅1000位出头。更不用说直播近半小时以来，与梁毅彤互动的，也只有ID为“52北极星小姐”一个人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是管理员。
所以，作为唯二与主播互动的我，从被旋律陶醉的思绪中清醒后，试图从这个来自广州的粤语主播开始，了解“音乐直播”这一细分行业，以及原创音乐人这一普通群体。
1、音乐主播：不知道还能做多久，但我希望得到认可
在整个直播行业都不景气的当下，网易云音乐最近上线了一款音乐直播产品“LOOK直播”。作为独立APP，依靠网易云音乐APP导流的LOOK直播想要打造一个音乐表演的线上平台。
LOOK直播内容包括演唱表演、乐器演奏、音乐教学等等。目前入驻的主播包括网易音乐人及歌手、音乐达人等，数量并不多，每次只有不到10个主播在线。
梁毅彤正是第一批入驻的歌手。
从陌陌到网易云音乐的原创歌手
“我是从陌陌上过来的，网易给很多原创音乐人一个机会，所以比较看好这个平台。很多成名的歌手都是先在网易云音乐上发歌，有一定粉丝基础后才红的，比如某说唱节目里的rapper”梁毅彤告诉氢媒财经。
不过，LOOK直播的人气与《中国新说唱》可谓是天壤之别，它甚至连酷狗直播都远远不及。如果你打开酷狗直播首页，会发现（虽然牛鬼蛇神较多，但是）观众都在1万—3万的量级，而反观LOOK直播，观众仅多半在500—2000人，这一数据与唱吧集团旗下的音乐直播APP——火星直播差不多。
梁毅彤的主播间的粉丝也很少，关注他的仅有不到200人，直播间里也常常不到2000人，在自弹自唱了一首练习曲后，观众也并未因此而增加。
而在弹奏下一首歌的间隙，他聊了聊当初写作这首歌的心情，以及在自己的代表作《如履薄冰》编曲中的一些感受：“其实我可以以一个高音做开头，当初我编曲的时候有想这样编”。
当聊到主播间的人气时他坦言“做原创音乐很难，做出来本来就没有收入，如果可以得到大家的认可会好很多”。
他这么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或许是因为知道，他聊的这些太专业太枯燥，一般的观众不太愿意听。
“你是自媒体人啊？希望能帮我做一些宣传，不过，也不用刻意，给一两个朋友推荐一下《如履薄冰》我就很满足了”。他并不把我当宣传的话筒，而把我当一个普通朋友。
在气氛即将归于沉寂时，他又开始自弹自唱了一首王菲的《给自己的情书》：
请不要哀伤我会当你是偶像
你要别人怜爱请安装一个药箱
做什么也好别为着得到赞赏
你要强壮到底再去替对方设想
......
唱罢，直播间里没有回音。在询问观众有没需要点歌而无果后，他点了份外卖。
5000块能出一首单曲，但评论区收益一天就几分钱
“这可能跟我直播的形式有关系吧，讲话不是太有趣哈哈。我感觉做娱乐的会好一点吧。”在接受我的采访时，梁毅彤显得非常坦然。
他坦白，自己是一名不看直播、不懂直播的钢琴老师，由于上午教琴，下午想要找多一份工作。“而我之前的工会其实算是我做得不好吧，然后不要我，才转到现在的工会，现在这个工会也经常被人说需要改变直播的方式之类的。”
“所以我感觉不知道还能做多久哈哈哈。”梁毅彤面对这份兼职显得非常佛系，与他认真弹钢琴唱歌的状态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个随时可能被工会再次抛弃的原创音乐人，其实对于自己不太了解的直播一直心不在焉。
只在网易云音乐上线了两首歌的他，一心只想发布自己下一首歌。目前他已写好了数十首原创歌曲，我听了一些，不少曲目我听到一半就决定要单曲循环。
但所谓“发歌”并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制作要钱阿，一首歌大概需要5000”梁毅彤告诉我，“也要生活的嘛对吧，毕竟出歌没为我带来任何收入，就是一个爱好”。
他透露，自己做原创音乐与音乐直播，收入微乎其微。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是观众礼物的分成，“以前在陌陌直播就是礼物的钱，陌陌先拿6成，然后4成是给公会”。他坦言，由于自己目前拿的是工会给的底薪，而且自己在LOOK直播了两个月一共才获得了100多元的礼物，所以目前工会在自己身上，是“亏钱”的。
另一部分收入，来自他的两首原创歌曲在网易云音乐上的评论数量，“（歌手）有原创歌曲，开放评论区就有广告费，但是一天就几分钱吧。当然这也是按你歌的热度播放量算的。”梁毅彤告诉氢媒财经（公号ID：savemedia）。
2、直播救不了原创音乐，原创音乐也救不了直播
像梁毅彤这样执着于原创音乐，却受困于现实的原创歌手，在酷狗直播、YY Live、陌陌、火星直播、LOOK直播等音乐直播或是泛娱乐直播平台上不在少数。
艾瑞咨询今年一月发布的《2018年中国音乐直播用户白皮书》数据显示，超6成音乐主播为职业主播，而其他类别的主播则是以分享生活为主要目的的。可见音乐直播这个行业竞争之激烈。
音乐直播救不了原创音乐人，原创音乐人也救不了音乐直播——这是氢媒财经（公号ID：savemedia）在研究音乐直播这一细分领域后的结论。原因有三：
①直播正被污名化
在“后百播大战时代”的当下，被资本逐渐抛弃、被恶性事件不断透支的直播行业正遭遇困境。百度指数显示，目前直播一词的百度指数仅有1.1万，离它2年前的巅峰4.8万相去甚远。
同时，整个直播行业也正面临着它的“历史负面遗产”的困扰——低俗、色情、无底线的大众印象为整个行业提上了“线上夜总会”的标签。直播观众会被认为“无聊”、“LOW”，主播也会被视为“卖笑”、“小丑”。
一方面，热爱音乐的年轻人，很可能不相信一个正经的原创音乐人会去做直播。艾瑞咨询的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80后/90后音乐用户对网络直播的体验频率“基本每天都用”的不到10%。而“从未用过”和“偶尔用一次”的合计高达60%—70%。
另一方面，直播上的观众，也压根不会等原创的音乐在直播间响起，就换到了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或是出格搞怪的别的直播间去了。
希望通过原创音乐吸引观众的幻想，很美，却不现实。
②直播追求娱乐和流量，音乐追求原创和深度。
具体到音乐直播行业。看了几十个正经的原创音乐人的直播后，我不得不承认，虽然展示原创作品时他们能让你沉醉，但大多数时候（比如聊乐器乐理、写歌心路、歌曲鉴赏），他们其实挺枯燥乏味的。
所以，一方面，绝大多数原创音乐人本就不是综艺咖、相声演员，而是长期枯燥练习乐器或唱功的不善言辞者。而当下观众所追求的，恰是戏剧性、娱乐性甚至是赤裸裸的视觉冲击。
酷狗直播上的音乐主播
另一方面，原创音乐人更善于用音乐作品表达深入灵魂的经历或情感，强调作品而非作者，这本就在直播这种形态中处于劣势。
劣币驱逐良币至此产生。
简单地将音乐主播做个总结发现，虽然有原创能力，但原创歌手在优势上完全比不过普通素人、翻唱歌手或是乐器达人。
在竞争如此激烈的音乐直播圈内都不占优势，更别提跟其他直播领域或者短视频产品竞争用户时间了。
③用户为音乐付费的习惯仅停留于“说说而已”。
或许有人会拿某些报告中“用户付费意愿”高达XX%来说事。但别忘了，面对调查每个人都倾向于表现出自己“体面”、“高尚”的一面。但事实是，国内用户长期以来都没有对音乐付费的习惯，要养成更是任重道远。
一个赤裸裸的数字是：腾讯音乐递交的招股书显示，截止2018年第二季度，腾讯音乐在线音乐用户付费率只有为3.6%，社交娱乐用户的付费率仅为4.2%！
原创歌手指望直播的礼物赚钱？太难了。
3、写在最后：音乐直播在商业与艺术之间如履薄冰
音乐直播，从诞生之初就如履薄冰——名为艺术的冰层薄如蝉翼，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商业和偏见的冰冷深渊。
在冰面上挪步的音乐主播，不寒而栗。一不留神，就会跌入迎合、媚俗的深渊，进而失去原创能力。
无数个梁毅彤这样的原创音乐人，在直播礼物、关注人数、观众点歌与外卖之间消磨着艺术创作才华。音乐直播正如整个音乐市场的小小缩影，自弹自唱抵不过观众点歌，乐理科普比不上卖脸卖笑，苦练唱功更不如哗众取宠。
苟且完胜诗和远方。
我在情感上完全渴望看到音乐直播乃至原创音乐能被市场认可。但在理性上，我却看不到音乐直播这个劣币驱逐良币行业的市场前景。音乐直播更像一种公益，甚至一次任性。
或许，问题不在于音乐生态，而在于整个时代。
回头再看梁毅彤《如履薄冰》的歌词，原本写的是恋人若即若离的关系，但主播与观众的关系、原创音乐人与整个娱乐驱动的商业社会的关系，也都如此。
电话里那头忘了关
从头看你的演技吗
明白到我往日曾送
给你如垃圾吧
曾经要你迷途知返
然而当耳边风对吗
其实听你说话难分真或假
我们这种关系 如履薄冰很可怕
再行前 会跌进深海好吗
营救吗 遗弃吗
仍原地空想这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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